苻湛被阿辽的惊天之语震慑，石化般愣在原地。

若不是踹门声来得猝不及防，惊着了苻湛怀里的那头小狼崽，他还不至于回神。

萨乐君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赶走了阿辽，扭头时才瞧见苻湛双眼猩红一片。

苻湛单手抓着小狼崽的后腿，恶狠狠地说道：“白眼狼，你莫非听懂了阿辽的话？否则好端端的跑什么，怕我翻脸无情不成？”

“湛儿！”

萨乐君出声阻止，紧紧攥住了苻湛的手腕，卸掉了他的蛮力。

可怜兮兮的小狼崽嘤咛了几声，并不知晓自己成了苻湛发泄愤怒的替代品。

苻湛幡然醒悟，慢半拍的松开了无辜的小兽。

他原本涣散的视线重新凝聚，落在萨乐君的身上。

“娘……”

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，却让萨乐君听出了各种味道：惶恐、愧疚、自责甚至还混杂着几分浓烈的怨恨。

萨乐君明白苻湛怨的人是晋国的亡国之君，恨的是他出生在了帝王之家。

“没事了，没事了。”

萨乐君始终重复着这句话，弯腰将苻湛抱在怀里。

苻湛强忍着泪水，将一张脸埋在萨乐君的肩头。

他虽然心智早熟，少年老成，可终究还是个稚子。

过往的经历足以让他的一颗心满目疮痍。

阿辽的一番话成为导火索，‘嘭’得一下炸开了埋藏在脑海深处的不堪回忆。那是苻湛挥之不去的梦魇，他怎么可能不怨，不恨！

同时也让苻湛意识到他深入骨髓得症结所在。

权利更迭，战事祸乱，朝夕之间他从‘龙潭’坠入‘虎穴’。

萨乐君的陪伴成为了他唯一的救赎！

若是连萨乐君也抛弃他的话……

这个念头让苻湛生不如死，他喉头一哽，牢牢攥紧了萨乐君，“娘，娘……”

一声又一声的呼唤，换来了萨乐君的抚慰，“湛儿，我陪着你呢，没事了。”

萨乐君能体会苻湛的情绪转变。

作为女人，她本就敏感。最初前往作战部队历练的时候，为了能够洞悉病人的情绪状态，她花费大量的时间考取心理医师执照。

“湛儿，你爹昏聩无能，你和他不同，不要被别人的说辞动摇了心智。”萨乐君声如凝玉，在苻湛耳边轻语。

“可我终究姓‘苻’，天下的人岂会像娘这般替我着想。”

萨乐君松开双臂，抬起苻湛的下颌，迫使他望着自己。

“宁可我负天下人，休要天下人负我，你该学学曹阿瞒，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，何必在意旁人呢！”

苻湛破涕为笑，“这话也就你敢说。”

“为何不敢？”萨乐君刮了一下他的鼻尖，“你还年轻，机会还多着呢，更何况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。”

“那你不生气吗？”苻湛小声问，“我说了那样的话……”

太傅常说言多必失，祸从口出，苻湛对太傅的教诲铭记于心，可还是犯了这个错误。

换做任何一个人，他未必会如此失态。

他想不通，为什么面对萨乐君的时候，总会这般失控。

这让无疑让人懊恼。

萨乐君微微摇头，“干嘛要生你的气，好端端让阿辽这个外人看笑话。难道你忘记他是如何威胁我们的吗？”

“这倒也是。”苻湛抽了抽鼻子，很认真的点了点头。

“我知道你想要学我这一身本领，对不对？”

萨乐君屈膝看着苻湛，“我愿意全部教给你的。”

“真的吗？”苻湛瞬间睁大了眼睛。

“但是我有个要求。”

萨乐君狡黠一笑，“等你学有所成，变得足够强大，能无视任何人做回你自己时，唯独不要忽视我！”

“因为你是我娘的缘故吗？”苻湛反问。

萨乐君从未忘记苻湛只是她的养子，而且原主对他还非打即骂，万一小狼崽继承大统就翻脸，那她身处封建时代，还真是难逃一劫。

“不，当然不是这么肤浅的原因。”

萨乐君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着几分思量，“在你负衡据鼎之时，我必定垂垂老矣，还指望你保护我呢！”

苻湛在短暂的沉默后，垂眸提醒了一句，“你才不会垂垂老矣，不就是比我年长了十岁嘛。”

“十岁？！”萨乐君有点意外。

苻湛早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，“看来你压根就没记住，按照虚岁来算，我已经九岁了。”

萨乐君有些抱歉的笑了笑。

阿辽带来的这场风波已然落地，萨乐君与苻湛的关系也彻底修复。

可没曾想阿辽两日后再次出现，他神色略显苍白，大冷天的额角居然覆着一层冷汗。

萨乐君刚给小菜圃搭了简易的棚子，呵着双手走出来时，瞧见了等在外面的阿辽。

“我来买药。”

阿辽长话短说，将碎银子投掷给萨乐君，“还是治疗风寒用的。”

苻湛听到动静，也从棚子里探出半截身子，快速打量了对方一眼，冷飕飕道：“你又买药？！”

“我赶时间，能不能快点？”阿辽没搭理苻湛，反而催促萨乐君。

萨乐君狐疑一笑，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碎银子，“急什么，我给你拿便是。”

这阿辽莫非是招惹了什么麻烦？

她猜测之余，故意放慢了脚步，等她磨磨唧唧把药瓶扔给阿辽之后，本想要试探几句，可对方头也不回走了。

“他不会是吃错药了吧？”苻湛也纳闷。

殊不知，阿辽前脚走，抱山村的村民们后脚就簇拥而来。

浩浩汤汤几十人将萨乐君和苻湛居住的地方团团围住。

因为地势较高，而且又挨着峭壁密林，村民们只能守在小坡下的石子路。

“好你个小娼妇，要不是派人暗中盯着阿辽，还不知道你居然还有投机倒把的本事！”

“在我们大凉山住下也就罢了，还搜刮山林里的药草换钱，忒不是东西了！”

“你滚出来，把赚得昧心银子都吐出来！”

……

村民们吆五喝六，手持棍棒弄出不小的动静。

萨乐君和苻湛站在屋前，冷眼环顾这些刁民。

“没曾想阿辽居然也被这些无知村民们给算计了！”苻湛脑子转的很快，“娘，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
萨乐君回了一句，“人不犯我，我不犯人；人若犯我，礼让三分。”

“还礼让三分？”苻湛难以置信，“你脾气何时变得这么好了！”

“别急啊，我还没说完呢！”萨乐君眉峰一挑，指尖点了点抱山村的一干人等，“人再犯我，斩草除根！”